元 怡

吕东建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忽然有人敲门,

  “吕医生,吕医生在家吗?”

  “在在,请进!”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一下又想不起来是谁。爸爸赶紧放下笔边说边出来“哦,我说这声音那么熟,你好你好周宝蓉,稀客稀客啊,元怡都长这样高了,竞存呢?”爸爸握着舅妈的手,亲切地问候着! 舅妈眼睛一红,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了,伤心得泣不成声!哽咽着说,

  “培锟啊,你不晓得,他走了!”

  “啊!?哦哦,怎么会这样呢?”爸爸妈妈眼圈也红了!妈妈拉着舅妈进屋,

  “坐下来说坐下来说。”妈妈给舅妈沏了杯茶,舅妈定了定神,开始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和冤屈……!

  元怡的爸爸侯竞存,跟爸爸关系特别好,因为也姓侯,与妈妈同姓,我们从小就叫他舅舅。

  在读大学时,舅舅与爸爸,梁绍智,李九丹同住在广益学舍,四个人情同手足,以兄弟相称,相互有个照应。要解放时, 突然有一天,九丹叔不见了。后来才知道,他是地下党,组织上派他去了西藏工作队。四兄弟就成了三兄弟。解放后,舅舅和爸爸同去抗美援朝,是一个手术队的,经过战火的洗礼,更是把两人交融在一起。

华西协合大学手足兄弟

援朝手术队战友们。左起:邓显昭、侯竞存、吕培锟、王翰章。

  抗美援朝回来后,舅舅住在一广场那边,有了元怡以后,舅舅常带着元怡来家里玩。每次妈妈都要嘱咐我,带着妹儿玩, 不准欺负她。我们也常去舅舅家玩,他喜欢抱着我吐烟圈圈,常常护着我。吃西瓜时,舅舅要把最上面的西瓜心掰下来给我。 虽然我很调皮,但他就是很喜欢我。而爸爸妈妈又非常喜欢元怡,两家走得很近很近,特别的亲!

 

华西【孤岛天堂】的美好岁月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周恩来总理为发展祖国的医学事业,特别邀请元怡的爷爷从海外回来,在北京定居。 舅舅他们就举家迁往北京去了。

  这一别就是十几年,原来心目中的妹儿,已经是眼前的美少女了,似曾相识却又有点不敢认,真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了个元怡妹妹。她居然不会说四川话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好听得很。妈妈一只手抱着她,并排坐在床上,不时看看她,又爱又疼。

  舅妈坐在沙发上,在讲述着悲惨的遭遇,声声泪下,她只有在自己的亲人面前,才有这感情的宣泄,只有回到了华西坝, 才把家乡的眼泪彻底的倾倒出来!

  四兄弟,现在就剩两人了。

  元怡文静地低着头,默默地流着泪,她痛苦,伤心!这带着眼泪的梨花儿在伤感,有沉鱼落雁之美丽,清纯可爱,令人心疼。

  我带元怡到后面去打乒乓球。

  她不太像以前的样子,长高了,红润的脸上没有一点修饰,极普通的装束透着少女的羞涩,腼腆!用一口标准的北京话,轻轻地叫了一声

  “东建哥!”她用不像小时候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好久都不见了,我回到一广场那边,看见我们原来的老房子了,很伤感!”我第一次听到那么标准的北京话, 而且是那样的温柔亲切,显然这话语已经很成熟了。我完全没有准备,思想也不成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却突然有了一种,捧在手上怕掉了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你会打乒乓球吗?”她本想和我说说话的,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她不会打球,一举一动又像跳舞又像在打球,脸蛋儿红得像朵花儿似的, 大自然把姑娘的美都给了她,十分可人!忽然一个球没打好,掉落到走廊下面去了,舀球的竹竿不够长,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竹竿不够长,我去捡。然后纵身一跳,从离地两米多高的栏杆上面就飞出去了。“啊!”她赶紧用手捂住嘴,惊魂未定地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跳!她笑了,“哥,你好敏捷啊!”她看了看这围墙,有一道小门可以出去,说:

  “我也想下来,我们打开小门去河边玩好吗?”

  “好好,我扶你下来。”走廊太高,她的脚怎么都踩不到地上。她急了,

  “哥,接住我啊,”还没说完就放手了,我赶紧抱住她,还好,没两人都摔倒在地上。哦,她的体温,淡淡的香,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小门打开了,元怡像小时候,牵着我的手藏猫一样,往河边走,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里。我指着左边,这是南虹游泳池, 右边往下走,是我原来的龙江路小学。

  我看见付伯伯在河边钓鱼,        

  “去看钓鱼好吗?”她轻轻地摇摇头,

  “前面有河岸的石梯,到河下面去”她说。我们顺着石梯下到水边上,有几个大石头,一步一个一步一个, 跨过去就是河中间的浅滩,我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过去。忽然她松开手说:“哥,看我自己走”。 说着就两手平衡,试着踩,慢慢走!她在探索着这路,是否能过去,她在估计自己的能力,是否足够,她要用自己的方式, 去走脚下的一切!她非常的紧张,晃晃悠悠的,脸蛋儿红得像红苹果,又怕过不来在我面前不好意思, 看看下面的石头又看着我笑。河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吹得她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哦!这是大自然赋予她的美,只有我看见了!这或许就是美丽的少女,少女的美!

  我牵着她的手,走过了一个一个的浅滩,每登上一个浅滩,都要回头看看,有没有湿了鞋。浅滩上留下了我们俩一串串的脚印。 可是,这两个人的脚印,不会永久留在河滩上,是会被河水冲没的。

  时间过得很快,舅妈、元怡要走了,舅妈看着我,“东建什么时候来北京玩儿,可以住在我们家。”说着拿出笔, 妈妈给她找了张纸,写下了她们在北京的地址。“要来哦。”把地址递给我了!

  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元怡妹妹,又突然的消失了。巨大的失落,让人有点儿痴也有点儿呆更有点儿傻。一杯香茶,意犹未尽,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恰似烟云过,又何必在一起!

吕东建於2020年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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