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防（２）

　　经过十几里的翻山越岭，在另一个山脚下，爸爸来到了公社的驻地。公社是好多土坯平瓦房围起来的，中间是一大块地坝。外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是安宁河的支流。一座石桥连接着公社和外面的公路。爸爸心情很好，看到这里的风景不错，开心地哼唱起赞颂西昌的歌曲来；

　　公社有食堂，伙食比农户家的好很多，吃到了一顿饱饭。可以听到一些新闻，还有旧报纸看。在隔绝了一个月后，有这种天翻地覆的感觉，爸爸心情非常好！晚饭后，一个人跑到河边，捧着双膝静静地坐在小桥墩上，抬头望着从山顶后面映出的晚霞，阵阵微风吹动了他的心思，他在想什么呢？过了好一阵，从口袋里掏出口琴来，双手捧着，轻轻地吹奏起印度尼西亚名歌——宝贝。琴声悠扬苦涩，淡淡的忧伤，婉转动听，清爽的晚风带着爸爸的思念，随着小河的流水，漂向远方！

　　到公社来看病的，十里八乡的都有，什么病都有，最头疼的是需要补牙用的医疗器械。农村里的人没有刷牙的习惯，几乎所有的人都有牙病。公社里没有电更没有牙钻机，要补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爸爸爱动脑筋，喜欢搞点革新科研什么的。为了解决没有牙钻机的问题，他想到在自行车上装一个靠轮，在靠轮的另一端，用皮带，就可以带动到另一个轮子，由此可以做成一个人工的，用自行车带动的牙钻机。为了有更完善的机械传动方法，爸爸召集了几个医生一起，讨论研究。毕竟大家都不是学机械的，只能在原理和可能性上斟酌。但都觉得这肯定是可以实现的，而且非常有意义。但是，当地没有材料，也没有补牙用的药，怎么办？这些都只有回川医去取，当地德昌乃至整个西昌地区，可能都没有。

　　爸爸就将这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告诉了医疗队长和公社书记，当队长听到这个想法时，兴奋得不得了，毋容置疑的是，这项革新肯定是能成功的，这将是这个医疗队的光荣，作为医疗队长，是莫大的光环，可以大书特书，政治意义巨大。当即就问，

　　“要多少科研费用？要多长时间？多少人力物力？”爸爸的回答非常简单，

　　“需要加工一点机械零件，我一个人就行，一个星期左右，具体要多少资金不知道，估计用不了多少吧，大概百十块钱吧，可以的话，去成都或者西昌加工和购置原材料。”

　　“我帮帮你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爸爸很直率地说，

　　“也好也好，我们本来就缺人手。可以可以哈，那你就尽快投入工作吧，经费没有问题，你去做就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我就是。”

　　爸爸满怀信心，一定可以成功！公社书记是农民出身，深知广大农户的疾苦，当听说有这样一个好方法时，自告奋勇，我来蹬自行车。然后紧紧握住爸爸的手，

　　“吕医生啊，你一定要搞成功，我们好多烂牙齿都要补，好多人牙疼得不行，都说牙疼不是病，可痛起来就是要命啊！你需要人帮忙时，尽管给我说，我一定做好后勤工作。”就这样，爸爸获得了一次回成都的出差搞科研的机会。　

　　爸爸能回成都出差，可以在家住一个星期，很兴奋，要不要给家里写信说一声呢？他盘算着，恐怕我人到了信还在路上，算了不写了，给他们一个惊喜吧！好几个医生看爸爸要回成都，羡慕得很，也都想到要给自己家里报个平安。几乎每个人都写了信，托爸爸带回去。爸爸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出发了，同事们都送到小河边，吕医生早点回来啊，有几个女医生眼圈都湿了！第二天晚上天都黑了爸爸才到成都，远远地看到大树子，看到大公白果树，看到老八号自己的家了，兴奋地加快了脚步！老八号的灯光都还亮着，他来到了大树子下，回家的感觉真好！他放慢了脚步，享受着这回家每一步的快乐，激动，幸福！

　　忽然听到有人开门，妈妈惊愕地抬起头，“哪个？”“爸爸，是爸爸！”我们高兴地一下就扑上去，抱着爸爸，围着爸爸，亲着爸爸！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有很多欠着的爱，要在这一刻补偿！这忽然的团圆，一下填补了家里一个多月以来的冷清！妈妈的眼里充满了眼泪，看着我们跟爸爸的亲热，看着这父爱，看着这温馨，满满的泪水刷刷地往下掉！爸爸抱着我们，抱着妈妈，滚烫的眼泪从这个坚强的男人脸上掉了下来！

　　短暂的一个星期就要过去了，爸爸的科研工作也成功组装完成。在回西昌之前，家里来了好多人，有带信的，有带用品的，有带吃的，加起来好大一堆。“哇”这么多东西不太好拿了。可没想到，妈妈准备的东西比他们所有人的东西都多，那包东西里什么都有，这满满的爱，都带上吧！越是拿不动妈妈就越高兴，越幸福！

　　爸爸带着口腔维修科的一个师傅一起回到了西昌。大家的盼望和期待，在热情的迎接中，在各自拿到家人的托付里，与日夜的思念，融合交织在一起。公社书记为迎接爸爸的回来，特地安排厨房做了几个菜，弄了几斤老白干，整个公社大院里热闹了起来，喧闹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科研小组讨论方案	加工零件

试用效果不错	自行车牙钻为农村服务

自行车牙钻为农村服务	自行车牙钻为农村服务
自行车牙钻机的调试和安装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和有力的帮助下，自行车人力牙钻机安装成功了。公社书记亲自蹬踩自行车，看着钻头转得呜呜响，说不出的高兴，激动的手有点微微发抖。他双手紧紧握住爸爸的手，“谢谢你，吕医生，你为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帮我们老百姓，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要汇报，向区里汇报，向县里汇报，你们是毛主席共产党派来的好医生！”自行车人力钻虽不及电动的快，不及电动的有力，但是能钻，能比较正常地工作，是可以推广的。由于整个公社只有一辆自行车，宝贵得不得了，多一辆都没有，因此，大力推广还有点难度。不管怎样，可以看牙病可以补牙，在当地广为人知，十里八村的都来看病补牙！区里知道了，县里知道了，要大家都来学习，这种人力牙钻就这样慢慢地推广开来。

　　一个特殊的病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来到公社看病，没人能看没人能治。是个小男孩，红扑扑的小脸上透着可人的稚嫩，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肯求和期盼，不停地看着来往的医生，他等待着医生对他病情的诊断！是颚裂，整个上颚部分全裂开了。在当时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技术水平，远不能医治这种病。除了叹气就是摇头，医生尚且如此，何况病人。可爸爸晚上睡不着，想到自己现在所掌握到的，只是能缝合而不能彻底解决说话漏气的问题，想到楼上三弟，如果技术再往前走一点，如果这样小就做手术，效果会很好，是可以基本恢复正常说话功能的。可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当听到没有办法治愈时，眼泪汪汪没有埋怨，转身牵着驼背老汉的手，慢慢地走过小桥去了！

　　爸爸的脑海里，一直是那个小孩子的眼神，一夜没睡直到东方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