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民下乡

吕东建

     

  知青下农村没完没了,每家每户只要有适龄青年,都愁眉苦脸,却又不敢说。老百姓什么时候点过灯?

  东民的性格很好很好,非常的知道体贴人,无论什么时候,总能首先想到别人。而且,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就像个女孩子,很温柔,又非常听话,就像妈妈的小棉袄!家里什么买菜、做饭、加蜂窝煤、打扫卫生、养鸡、洗衣服等等等等,全都是他包干了,无论楼上楼下,都喜欢他,罗姆姆常跟妈妈说东民就像个妹妹!妈妈听了总是笑得合不上嘴!

  他在他们班上也是最小的,个子又矮,童声,常常被别人欺负。有时候他嫌自己矮小,要在一些场合骂点怪话,以显得自己大一点,但是,不管怎样,都掩饰不了样子、声音和个子,就是个乖娃娃,小屁孩儿!

儿时的东民

天真善良的弟弟

  现在说着要下农村了,而且是必须下。他们学校七中,下的地方很远,在荣经,穷山恶水,十分的贫瘠荒芜,知青就像当年被流放的犯人,更像是去劳改。那里可算得上是全四川最穷的地方之一。早些时候这里还有土匪出没,俗话说,穷凶极恶,不安全,怕的就是这些。

  妈妈一想到东民要下乡,就愁眉不展,心里不是个滋味。想来想去,找不到办法,她跟爸爸讲想去找吴 蓬,看看能不能有点希望。爸爸不同意,

  “这怎么可能呢,吴 蓬是什么人嘛,她都知道我们恨透了她,她不会给你好脸色的。”

  趁爸爸不在,妈妈还是带着东民一起去找吴 蓬。刚开始吴 蓬不知道来意,后来听着听着,明白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喷到了东民脸上,她用愤恨的眼光,盯着这个娃娃,毫无歉疚毫无羞愧,反而趾高气昂呵斥道,
  “上山下乡是毛主席党中央的决策,中国之大计,
每个人都必须执行的,你怎么能说不去呢?你要不老实就批斗你。” 

   然后把妈妈他们赶了出来。妈妈气不过,不帮就算了,
说那么多屁话。回来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爸爸知道了,

  “叫你别去,非要去,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你不听!哎,算了算了!”

  东民看到吴蓬这样欺负妈妈, 十分愤怒气愤,
  
“怕什么,哪怕我就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没有问题,过两年就回来了,不要去找那些混账王八蛋。”

  东民用自己的勇敢,安慰着妈妈。

  妈妈拿着家里的几张棉花票,几张布票,盘算着给东民做一床被子做一件棉袄。算来算去都不够,眼看着下去的时间就临近了,怎么办呢?妈妈还是想到了楼下罗姆姆,这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任何时候都愿意去帮助别人,从不计较得失,哪怕家里一贫如洗!妈妈去找她,看看能不能跟她借一点棉花票,说是给东民带下乡的。罗姆姆一听就掉眼泪,
  
“哎呀,那么小的娃娃,怎么受得了,造孽啊!”

  她去拿出几张票来,

        “我们今年可以不用,你拿去吧!要是赶工赶不上,我可以帮你。”

  
妈妈回来一合计,还是不够,只能做一件棉大衣,那就又当被子盖又可以穿,就做一件棉大衣吧。

  妈妈白天没有时间,晚上就熬夜给东民做棉袄,困了就打个盹儿,醒了继续做,也不知道被针扎过多少次,流了多少泪,一针一线,把自己的挂念和担心,都缝到棉衣里去了!妈妈希望东民能平安,不要那么苦,那么累,也希望这大棉衣,能挡住大山里的寒冷,更希望有位好心的农民邻居,照顾一下这个没成年的娃娃!棉袄看着看着就做好了,棉花里,好多地方都有妈妈手上留下的点点血迹!又是一个凌晨,不知道钟楼的钟声敲了几下,妈妈看着这做好的棉大衣,心里祝福着,祈祷着,一切都平安!

  妈妈到二广场去送东民,东民趴在杨成熙背上,使劲地流着眼泪,哭得他抬不起头来。他用这心酸的眼泪,告别了他的少年时代,历史的车轮就这样带着他,走进了他的青年时代新的征程。
 


图文由 吕东建提供 於2020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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