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 友

吕东建

 

  我们的饭量大到令人恐惧的地步了,每天要四餐才行,常常是半夜了,还要吃半斤面,否则就会饿得直流清口水睡不着。

计划供应的粮油票证

计划供应的调味、烟、酒及日用品号票证

  按照政府配给的粮食,是远远不够的,而市面上所有的物资供应,仍然要号票。凭票能买到的东西,少得可怜, 根本满足不了我们的需要。在红牌楼和簇桥的集市上,还买不到农民卖的肉,可以买到的鸡、鸭、鹅等,又太贵, 要解决问题,还是要猪肉。妈妈问爸爸能不能去找一下何友林,请他在甘孜州里面帮忙买点肉回来。爸爸叹了口气,好半天不说话,妈妈也就不问了。

  爸爸与何友林是文革期间在泸定县,被当地造反派抓进监狱的牢友。在狱中的相互帮助,使他们 渡过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时期。 虽然在年龄、职业、社交等等许多方面,都有很多的距离,但这毕竟是非同寻常的朋友,相互尊重,倍加珍惜这种友谊,是他们都很愿意的。

与牢友何友林合影

泸定留影

  何友林没有什么文化,就是一个开车的师傅,为人忠厚、耿直、豪爽。他常常为能结交到爸爸这样的朋友,倍感自豪。 除了看看牙病外,跟爸爸在这几年的交往之中,看到了也学到了一些与他们不同的优雅和含蓄。当他第一次从河边,踏进光明路时,就被这里的建筑、景色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喜欢这里的人文环境,每次出车回来,总想到光明路来走走,来坐坐,来说说话,再喝点酒,十分快乐,惬意。

  他老婆马成英,与他青梅竹马,生养了两个男孩,因家里请不起人,就辞掉合作社的微薄收入,全职在家养育儿子。 家里的收入全靠何友林一个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一次,何友林的车大修,一个月下来,没有出差补助, 本来就非常拮据的生活,一下就过不去了,她急得在家里哭,他们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就是这最揭不开锅的时候, 得到过妈妈给与的帮助。他们俩心存感激,觉得爸爸妈妈不仅仅是好朋友,好老师,更是感恩爸爸妈妈的善良和同情之心, 使他们一辈子都记得这雪中送炭的情。为此,他们十分在意和爸爸妈妈的关系。爸爸妈妈要找他们帮忙时也从不客气,尽管说就是。 两家的关系很好,也常走动。可就是这样来之不易的友谊,被一下打破了。

  何友林喜欢来我们家喝酒,爸爸本来就好客,也不太介意,总有好酒招待客人。这天,何友林兴致勃勃地带了点山猪肉来,能为爸爸做点事情,他觉得很高兴,爸爸就请他喝酒。妈妈去西安还没回来,姐在家里操持一切,尽心尽力招待客人。 菜好吃,酒好喝,自然话题也多,他非常高兴,不知不觉就醉了,十分不情愿地吐了一地,还吐到爸爸身上。姐的火气一窜就上来,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脾气,先是脸一沉,接着就骂了起来。她没见过男人喝酒醉的样子,觉得简直接受不了,还是在自己家里。 她发好大的火,爸爸也不说她,由得她,她就更厉害。直骂得何友林酒醒了一半,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十分抱歉,很痛苦地轻轻喊了一声:“东成!”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可姐还在骂,她骂掉了爸爸的朋友,骂掉了这个牢友,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亢奋。 何友林当时喝醉酒,虽邋遢但并不肮脏,样子虽难看但并不邪恶,歪歪斜斜偏偏倒倒地离开了这个他非常好感的地方!  

  他也带走了一个迷;他有一个师弟,名叫徐策显,徐策显有个弟弟,几年前冬天的一个中午回家,在龙江路小学门口, 突然看见有个娃娃,从锦江河堤上,滚下去了。他仔细定睛一看,那娃娃不会游泳,不由他多想,他奋不顾身,从八、九米高,几乎九十度的河堤上,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河里。他把生的希望,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带回给了这个小孩子。当他一步一步地,把小孩从河堤下慢慢地推上来时,自己几乎冻僵了。        

  爸爸问他,徐策显的弟弟叫什么名字?当时还说了什么话?是否能详细一点把当时的情况描述得仔细一些?他都说不出来,只是说他可以找到徐策显的弟弟。可就是因为喝这酒,把这事永远地放了下来。        

  那个小孩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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