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记忆: 百年名校历史钩沉
Memories of West China Union University
作者/照片：李峻
（加拿大多伦多）
母校华西，终究是我一段永远放不下的记忆。2015年风起云涌的维护华西名誉权之争，又将封存了若干年的华西记忆，
陡然映在我的眼前。而伴随着互联网及微信的瞬间信息传递，散居在全球各地，毕业跨度超过半个世纪的华西各院系校友们，
仿佛在同一个时间，又成了在华西坝美丽的校园里朝夕相处的同学。钟楼、荷花池、良师益友……无一不是大家互相倾述的情思。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得感谢泸州医学院。正是泸州医学院鱼目混珠的更名之举，使得历经辉煌与苍桑的华西百年历史记忆，
又更加深刻地烙印在华西人，乃至泸医校友的心中了。
华西于我，不仅仅是青葱岁月的大学母校。还因与华西历史和历史人物的交集，让我也在冥冥之中成了她一段辉煌历史的见证人。
1905年，在变法维新的推动下，清政府废除了科举制度，推行“办学校”的新政，中国文化发生了划时代的转变，
这也为传教士们发展西式学校提供了最好的机会。这一年，美国、英国、加拿大三国基督教会的负责人经过协商，
决议联合创办一所规模宏大、学科完备的高等学府，定名为私立“华西协合大学” (West China Union
University),地址选在“天府之国”一一四川的政治文化中心成都。校方随即购买成都城南古代“中园”遗址（
累计达近千亩）大兴校舍。这里北临锦江，土地平旷，风景优美。又因华西协合大学的兴建，便有了“华西坝”的称谓。
华西创办人的胸怀和气度，为后人留下了许许多多宝贵的文化遗产。华西协合大学第一任校长是美国人毕启(Joseph
Beech)。华西协合大学當時的教授大多来自英国剑桥大學、牛
津大學，加拿大多伦多大學，美国哈佛大學、耶鲁大學。早在1922年，华西协合大学就获得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承认，
毕业生可获得该校文、理学士和医、牙博士的证书，并在国外享有与该校毕业生同等的待遇。这种认可，使学校得到了国际承认，跻身西方高等教育之列。
由于历史的变迁，华西协合大学从1910年创建到2000年的九十年间曾几度易名。在抗日战争民族危难之时，
华西协合大学迎接了内迁的学校和逃难的师生。华西坝上，出现了“五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齐鲁大学、中央大学、
燕京大学）同华西大学联合办学的盛况。当时，一大批全国第一流的人才，及美、澳、加等不同国籍的人士汇聚于华西协合大学，既展开了校际的交流，
也展开了中西文化的国际交流，使华西坝成为国内与重庆的沙坪坝、昆明的西南联大齐名的抗战时期三大文化中心之一。
会聚华西坝的学生中，不只是西南三省的学子，也涵盖了华北、华东、华南、西北等省市的学生，还有来自香港、澳门的青年，
以及来自南洋、马来西亚、日本、朝鲜等国的侨生、留学生。抗战期间，因部队急需医药人才，大学医科、牙科、
药学系的毕业生被征调参军。学生们喊着“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等从军口号，悲壮地奔赴抗日前线。
1951年10月5日，私立华西协合大学正式由人民政府接办，改名称为国立华西大学。经1952年全国高等院校调整，
华西大学的文、理科调整出去充实四川大学，并由综合性大学变成多专业的医学院校。1953年中央卫生部决定，将华西大学更名为四川医学院
（简称“川医”）。整整32年之后的1985年，为适应医学教育的发展和加强国内外学术交流，“四川医学院”更名
为“华西医科大学”（简称“华西医大”）。2000年，原华西医科大学、原四川大学、原成都科技大学组建新的四川大学, “四川大学华西医学中心”替代了原来的 "华西医科大学"。
华西医学中心拥有华西基础医学与法医学院、华西口腔医学院、华西临床医学院、华西公共卫生学院、华西药学院五个医学类学院，
和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四川大学华西第二医院、四川大学华西第四医院、四川大学华西口腔医院四个附属医院。
图一：笔者长子所拍华西钟楼和荷花池。
长子眼中的华西是中西合璧的典范。他大学毕业后背包四处云游，到了成都，竟直去了华西坝。他在加拿大土生土长，
还是第一次入川，之前我们毫无契约！可见耳濡目染，根已植入梦里！
华西坝不仅以她拥有顶尖的的医学名校闻名于世，她也以拥有精美绝伦的建筑群而被大众广为传颂。
华西坝上的风景是由上百栋风格各异的新老建筑物组成。而华西坝老建筑群中又以华西钟楼为代表（图二）。全校图样由著名的英国建筑学家 Fred
Rowntree （荣杜易）设计。荣杜易曾游遍中国大江南北，考察中国传统古典建筑，创立了中西合璧的建筑群体，成为沟通中西文化的象征。
设计者精心选择了具有四川特色的古典建筑的外部特征，就地取材，采用了统一的青砖黑瓦、画栋雕梁，点缀其中的是远古的神兽怪鸟，
给人以神秘古朴的东方美。他融合了西式宏伟的楼基、墙柱、门窗等，最终达成了东西方和谐统一的美感。整体和谐的设计，
让华西坝形成了钟楼映月、小桥流水、荷池飘香、林木葱茏、百花争艳、知鸟啼鸣的翰林桃花源景观。
值得一提的是在华西坝修建中，几位加拿大籍工程师功不可没。建筑师Raymond Ricker（李克忠）任建筑总监时间不算长，
但他是实现荣杜易蓝图的先行者。而E.L.Abrey（叶溶清）更是从1910年起便负责校园建设达十八年之久。继他之后的 W.G.Small （苏继贤，人称“苏木匠”），则从1925-1950 年担任建筑工程师，负责校舍的修建和维修。
图二：记忆中的华西钟楼
笔者1986年一抵达多伦多留学，便有幸结识了苏继贤之子W.W.Small (苏维廉，人称Bill Small). Bill
Small 先生出生在四川乐山。他自幼便与其他传教士以及在华工作人员的子女们同当地华人孩子们玩耍，故说得一口纯正的四川话。第一次见Bill
Small 先生是其魁梧的背影，正在比手画脚地用四川话同一些中国留学生交流，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四川人呢。四目相对，我才大吃一惊。后来，
我发现他居然还会唱一些中国歌！Bill Small 先生回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完成大学学业后又回到华西大学从事管理工作，直至1952年才返回加拿大，
后来担任多伦多约克大学副校长。Bill Small 先生是一位声如洪钟，却又慈祥谦和、平易近人的老人。同Bill Small 先生相识并结成好友后，
笔者应邀到他家做客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Bill Small 先生对中国一往情深。翻开珍藏在他家的厚厚的影集，
笔者看到了记录他父亲“苏木匠”亲自指挥兴建华西古建筑的一幅幅珍贵照片。笔者于2000年应华西之邀回母校讲学并参加华西建校90周年校庆时，在大学主干道上竟然同Bill
Small 先生不期而遇（图三），也是一次根在梦里的感觉！这一次是Bill Small 先生带着三位女儿到华西“寻根之旅”。值得一提的是Bill
Small先生的诚挚的中国情结。早在1970年加中建交前后，Bill Small先生就顶着加拿大当时的保守派及反中的势力，
多次访问中国，并积极推动加中友谊。1971年，Bill Small先生同著名国际友人文幼章(James Endicott)之子文忠志 (Stephen L.
Endicott) 等加拿大社会贤达创立了加中友协，为增进加中两国人民的友谊和加中建交日月操劳。为回馈“他乡遇故
知”之恩，笔者后来在加中友协做义工担任理事多年，多次借台讲解华西与加拿大的渊源，诸多加拿大的“华西老人”兴致
盎然，成了听众并乐见华西的发展。我于1997-1999年担任
加拿大华西校友会会长，其间组织校友会活动，Bill Small也多次前来同校友联欢。
图三：华西校园巧遇Bill Small 一家，背景为华西古建筑
华西的最得意之作便是拥有中国最早的牙科专业，即现在的四川大学华西口腔医学院。华西口腔医学院被誉为中国现代口腔医学的发源地及中国口腔医学栋
梁和精英的摇篮。中国各省市几乎所有口腔（牙科）院系的创办人都毕业于华西口腔医学院。中国牙科医学的鼻祖堪称来自加拿大的林则(A.W.
Lindsay)博士。1907年，林则先生获得多伦多大学皇家牙医学院牙医学博士、法学博士、理学硕士。同年，林则博士作为传教士不远万里，
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成都，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牙科诊所，1911年成为牙症医院。随后毕业于多伦多大学牙学院的校友唐茂森(J. E.
Thompson) 博士、吉士道(H.J. Mullett) 博士、刘延龄（R.G.Agnew)博士等人
陆续来到成都支持林则博士，于1917建立华西协合大学牙学院，成为中国第一个牙学院。林则博士任华西协合大学牙医学院首位院长30年，直至1950年返回加拿大。
林则博士和吉士道博士均是蒋介石的牙医。
拜林则博士教育方针之福,华西牙科毕业生能在西方执业者比比皆是。仅在多伦多，就有多达10余位原华西牙医学院的毕业生获得加拿
大行医执照，开设了自己的牙科诊所。笔者在多伦多的牙医诊所开业典礼时，吉士道博士之子、多伦多大学牙学院校友Dr. Mullett还亲自到场祝贺，并用流利的四川话致辞（图四）。
图四：吉士道博士之子Dr. Jack Mullett 祝贺李峻博士诊所开业
虽经百年苍桑变迁，“华西”二字却已在历史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而“华西”也忠实地记录了百年来加拿大和中国人民之间的友谊。结束本文时，笔者不由感慨地记起加拿大华西校友会树立在华西古建筑前石碑上的“回文诗”：“表深情意念钟声，意念钟声在海赢，在海赢将枫叶寄
，将枫叶寄表深情”（图五）。
图五：加拿大华西校友会立赠送母校的石碑及“回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