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婚

吕东建

 

   和女朋友之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地磨合,有一些争执,也有一些不快,但在一些大的问题上,在一些原则问题上,看法是一致的。各自生活的家庭不同,社会周围环境不同,各自的秉性也就不同,也不可能非要让别人随自己的意。 两人有着比较相似的生活经历,有比较相近的世界观,人生观, 价值观。两人的性格不一样,她是细致,有条有理,一丝不苟, 万事要求到极致完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异,不敢打破常规,走知道的,熟悉的路。固执,胆小怕事,比较满足现状,切能吃苦耐劳,有很强的承受力。而我,做事认真细致,有条理, 知道轻、重、缓、急,完成工作要像艺术品一样好看。喜欢创新,敢打破常规去达到目的,常有失败,但不怕,还要变着方的再来,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对生活要求不高,不追求衣着,干净整洁就行。有时候喜欢感情用事,固执,认准的事,会一头扎到底。喜欢出风头,好表现,热情,大方,好交朋友。

  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双方都能接受就可以走到一起,我们结婚了!在我的人生旅途中,完成了这个重要的任务。我们建立了自己的家!

  我们决定去广州旅行结婚。没有经济能力,不可能宴请宾客,用最简单最经济的方式,请亲朋好友,来家里恭喜就是。

  来宾长辈有,姚恒瑞姚伯伯,张举之张伯伯,肖路加肖伯伯,常青常伯伯等等。

  看得出来姚伯伯是有点苦涩的,我还多了一层尴尬。但姚伯伯是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儿子结婚,疼爱、失落、分离之痛似乎都有。我觉得他就是爸爸在这里,总觉得喉咙里哽住的,想说很多很多话,有很多很多应该说,却说不出来。

   常伯伯不仅是我们家的好朋友,还是妻在读工业学校时的教导主任, 早就期待着这事能成。妻以前都是叫他常主任,这回他很正式地当上了真正的常伯伯了,自然喜不自胜。

   在郑州《二•七》罢工纪念碑前,我们照了一张合影,跟《五•四》青年在二十年代的革命像一模一样。妻没来过广州,对这个沿海大城市的南国风光带着海洋性气候,有种感觉,似乎离她生父的老家,福建闽侯近了很多。

东建小两口

   父母对我们的到来十分高兴,妈妈把家里布置得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爸爸还安排了一次家族聚会。我带着妻,看望了奶奶,大姑妈全家,给大家留下很好的印象。

   成都妹子的皮肤水色,漂亮的容貌,加上新婚燕尔,更显花儿的美丽,楚楚动人,自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极高的回头率,真秀色可餐也。我注意到每个路人的表情,那种拥有感,极大地满足感,让人高兴,开心。

  爸爸买了一个盒式的收录机,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式家电用品,看着就喜欢。用它录放磁带里的音乐,新鲜,好玩。每天都用它,放那段无比情深的音乐《罗密欧与朱丽叶》,享受着蜜月的甜美,释放着青春无限的激情,柔美,快乐,深情!

  美好的时光,更是像飞一样就过去了。临回去之前,妈妈拿出十块钱,叫我带给东民。我接过这十块钱,有点哽咽住了,轻轻地说道:“妈妈,你好爱东民喔”!我虽然已成家, 但这份母爱怎能割舍得掉,那种羡慕,被抛弃的孤独,就是这,他有我没有,从小就是两个都一样,儿时的公平,此时好像不存在了。忽然又想起下农村,去重庆,每次出门都像永久的离别,这次是要回成都, 不知道是回家还是离开家,那种酸楚的茫然和失落,非常的强烈,止不住地掉眼泪。妈妈看出我很伤感,不知道怎么抚慰才好,赶紧去拿出十块钱来,“这是你的,快拿着。”这是母爱,是割不断舍不掉的,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火车开动了,我流着眼泪望着窗外,带着这份厚厚的母子情,踏上了长长的路!

  我们在里屋,东民住外间,彼此的影响没办法避免,房间太小,只能这样挤着。

东民小两口

  没过多久,东民和冯平结婚了,住房成了极大的问题。东民提出来一人一间,我非常为难,马上就要添丁加口了,怎么办?没道理的硬着头皮回绝了他。他不想吵也不争,保留着兄弟最纯真的情感,默默地退了出去。在志民路一个当街拐弯处的二层街面房,租了一个几平米的小间。 月租金要一百多块的天文数字,街边吵的睡不着。房租贵,环境极其恶劣,晚上睡不了觉,两人的学习又重, 连写作业都没有地方,一时又改变不了现状,苦不堪言。冯妈气不过,托人来找我,说他们的现状, 希望我能让出一间房子来。我的无奈和冷漠,激怒了冯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明明是看在父母的份儿上,按一人一间分的, 他一个人霸占着,不让兄弟住,太不像话了。”

  我抬不起头,一点面子都没有,忘了兄弟在苦难之中,麻木不仁,非常难受,尴尬。

  冯妈家里,她大姐结婚没地方住,挤在那套只有两间半带一客厅的房子里。剩下的半间房,连放一张床都困难,怎么可能再挤两个人进来呢,眼看东民他们的月租要到了,他们俩连房租都没有办法付,老人家愁死了。

  冯平暗自落泪,冯妈又心疼,难免多骂我几句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在那个半间里,硬挤一张床。冯妈冯爸,他们又一次,伸出了父母的双手,用自己的肩膀,为孩子们顶住了这片天。

  东民他们夫妇俩,来不及处理生活上的事,就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

  一家人挤在这芝麻大点的屋子里,生活起居,家庭琐碎,不可能没有矛盾。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一个一个的问题就暴露出来。挑担间还好说,能忍则忍, 姊妹间又是自己家里,没那么多顾忌,要不要做个脸色看两眼,嘟噜几句,常要拌嘴。这种生活条件是不具备的,谁也断不了这错对,大家只能是用最大的忍耐力,去忍受最有可能拌嘴的最小事。

   可生活在继续,不久的将来,再添丁加口怎么办?

  在一个鬼使神差的早上,为赶时间上课,看到马路对面的自行车少,可加快速度,就骑到左边去了。正得意跑得快,忽然迎面来一自行车,我的车左右都不是,根本让不开,一歪一斜, 撞在那车上,而且还是额头。顿时一道白口子,马上血流如注,坐在地上,傻啦吧唧地看着那人扬长而去,脑子里一片空白。用手摸一下额头,哇,好大一条口子,一手的血。

  把车靠在树上,有点清醒了,又摸了摸头,不怎么大出血后,赶快去厂医院。

  厂医院的女医生,四十多岁,看着一个血人进来,很有信心很老练地叫我躺下,也不告诉我伤势如何,就开始清创,然后还给我头上缝针。用的是最大号的针,估计那几个针眼可以放得进筷子头。缝了两针,用手捏了捏, 又看了看,不满意,还要再缝一针。缝完了是个什么样,也不告诉我,也不拿镜子给我看,就把我的头用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木乃伊。

  不能上课了,我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喝了点水,躺在床上,今天怎回事?怎么那么倒霉?特别是怎么会骑到左边去了?百思不得其解,头又痛,想不下去。在镜子里看到自己, 平身第一次如此惨不忍睹,还是自己没道理,懊恼,羞愧,后悔,一言难尽。

   忽然听见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妻下班回家了。她在门口看到我的自行车,很奇怪很紧张,心里怦怦跳个不停,怎么他会先回来?一推没锁的门,一眼就看到像木乃伊的脑袋,简直吓坏了,“哎呀”叫了一声,赶紧跑到床前,“怎么啦, 怎么啦,咋会这样?是不是汽车撞的?”我还来不及说缘由,她就轻轻地,慢慢地又非常胆怯地,一点一点揭开被子, 看看是不是很恐惧,是不是满身的纱布。还好,没有,什么都没有,又摸了摸,到处捏了捏,再看看是不是个完整的男人,“嗯”, 她松了口气,才坐下来听经过。她听得全身发麻,身上起鸡皮疙瘩,不停地流眼泪。妻满面泪珠,有梨花带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给我糟透了的心里以极大的安慰!

  一周后,我去口腔医院拆线。

  徐慧芬医生很热情地问长问短,特别关心爸爸的情况,一边慢慢地拆纱布一边聊天。“你爸爸现......,”一下被眼前的伤口怔住了。“哎呀,是哪个给你缝的针,你在哪里做的手术?要不得要不得。”说着,她拿过一面镜子来给我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当我看到镜子里的我时,着实吓得不轻,这哪里是我啊, 那么殷俊的小伙子被破了像,简直就是个丑八怪。一条又黑又粗,像猪儿虫一样的东西,斜爬在左额头上,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海盗,土匪。“咋办?”我望着她。徐慧芬很坚决地表示,要切开来重新手术才行,要不以后见到吕老师没法交代。

   手术开始了。她跟妻说:“你看,那么大的针眼,还是用白线简直跟铺盖线一样缝的,乱拉起扯起缝的, 咋过不起猪儿虫嘛,天底下哪儿有这种做法嘛,简直对不起人”。接着又说:“哦呀,东建,你身体好哦,伤口里面渣渣、头发啥子都有,就这样子长好了没有感染,简直是万幸。 要是感染了,不晓得以后头上有好大个疤痕,一辈子都退不掉”。

   她越说越生气,越看越伤心,就跟自己家的人遭到如此不幸似的。

  我心里很平静,知道她一定会把这手术做到最完美。 她一边做一边告诉我,她清创并切掉原来的旧伤口,重新做一个平整的创面,用最小号的针最细的线, 平平整整地缝了七针,以后就不会有瘢痕,看不出有伤。 我在镜子里看到术前术后的两个效果,非常非常感谢她。还没完,她用青霉素,在伤口上面打了三针,在伤口下面打了两针,开了一周的抗生素,以防感染。她告诉我,“你回去后,麻药过了, 会痛,要忍着点哦。”我点点头,头上贴了块十字纱布,像小时候第一天上幼儿园,头被秋千打破了一样,又是一次长记性的教训。

  小妹在四川音乐学院读书,听说我出车祸,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刚一进门,就看着我在甩枕头,吓得退了出去。麻药过了,头痛得山崩地裂,要炸开,要撕裂,要把人间所有的痛, 都集中在这里,要让我一辈子都怕痛!吃了好多止痛药,都不起作用,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过得去!

吕东建於2020年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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