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皮菜
吕东建
三年自然灾害，有人说是三分灾害七分人祸，也有人说就是人祸！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结论。无论是害还是祸，
对于老百姓来讲，就是灾难！
城镇居民每月实行口粮配给制，小学生及大人每月21斤，一半是粗粮。物资极度匮乏，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买不到！家家户户都愁眉苦脸，没有粮食，全家都吃不饱，大人小孩子都饿得面黄肌瘦，体弱无力！
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孩子都肝大，而且浮肿！商店里只要是吃的东西，贵得不得了，大家都是低工资，买不起！
整个社会处在无粮食的恐慌之中。农村里，更是饿殍遍野，惨不忍睹，死了很多人！四川的农民忆苦思甜时，都说大跃进是最苦的。
要想办法，用什么办法才能解决这饥饿的问题？爸爸听抗美援朝的战友们说，只有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
邓伯伯张伯伯家，就是靠种蔬菜，填饱了肚子。每天没完没了的政治学习，等回家已天黑了，不可能采一次菜就没了，又要种，要采摘不完的菜才行。
后来爸爸听张连俊伯伯介绍说厚皮菜，可以不断地掰叶子，大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势。于是，厚皮菜就是爸爸决定了要种植的蔬菜。
星期天，爸爸买来菜种子，找了把锄头，在爆疙枣小树林下选了一块不大的地方，开始挖地。我们拿竹棍子，
螺丝刀，小铲子，帮着爸爸掏窝撒种子，我们一边劳动一边问爸爸，
“是不是以后有菜了，我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当然当然。”
爸爸也为采取这个措施高兴！有邻居路过，好奇地问爸爸是否要种点什么时，爸爸总是说，
“种点菜，娃娃饿得可怜，大人怎么都挺过去了！”
终于干完活儿，累得精疲力尽，大家都非常高兴地盼望着，期待着菜种子发芽！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往地里跑，看看发芽了没有，去到地里，什么都没有，很失望。虽然我们知道要过几天才会发芽，
但还是要去看，看我们的劳动成果。下午放学了，我们三步并着两步跑回家，还是没有发芽，着急了，怎么办？
我和弟弟商量，可能要施肥才行。于是，我们把马桶抬到地里，没有施肥的工具，怎么办？用家里的水瓢？不行不行，
那就一点点倒吧！我们哥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得惨不忍睹，一堆一堆的臭大粪，差不多把种子窝都盖住了。
可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沾沾自喜。晚上天黑了，爸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来，还没坐稳，
我们就忙着把我们施肥的事告诉了爸爸，爸爸一听，皱起了眉头，
“大粪太肥，要烧死种子的，而且堵住了种子发芽。”
“啊！那怎么办？”
我们俩傻傻地看着爸爸，知道爸爸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爸爸想想说，
“用清水泼上去，冲散大粪，只有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了！”
爸爸一点都没有责怪我们，提着水桶，用水瓢舀水冲，把大粪冲走。我们知道，只能这样了，看看过几天能不能发芽！这时，
妈妈回来了，妈妈情绪很不好，显然又被冲击了！但一看见我们在地里劳动，看见爸爸给我们讲种菜的知识，
温馨的一幕，驱散了心里的不快，抱着我和弟弟亲了亲，
“嗯， 嗯，好臭好臭，快脱下来洗！”
爸爸提着水桶，妈妈牵着我和弟弟往家里走，又听着猫头鹰叫，怪吓人的！
在担心和希望中，等待了一个星期，我们的希望落空了！正如爸爸所说，大粪烧死了菜种子。由于我们的无知，
干了一件蠢得要死的事情，不知道如何表达如何释放这种情绪！爸爸看出来了，他给我们说，
“这块地没种过东西，很瘦，种的东西也不一定长得好。而现在不同了，有肥料在里面，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
土地反而会长出好东西。所以，不要灰心，失败是成功之母，我们可以种出东西的！下个星期天，我们再努力努力，怎么样？”
“好，我们一定会种出菜来的！”
我们用汗水浇灌了这块土地，我们把希望的种子撒在了这块土地上，我们把纯真袒露给了这块土地！深情的土地张开了双臂，
温暖的土地孕育了我们的希望，美丽的土地吐露了芳香！我们的厚皮菜种子发芽了，是那样的嫩绿，那样的娇贵，
那样的来之不易！在我们精心地呵护之下，厚皮菜长得郁郁葱葱，很快迎来了第一次采摘。
那天，我们采摘了很多，把晚上仅能有的六两发黑的干稀饭，合在一起煮了一大锅，撒点盐，一家人聚在一起，
第一次品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高兴，开心！从此不担心吃不饱了！
可是，时间不长，问题就来了，厚皮菜饭只有盐，什么都没有，痨肠寡肚的，成天冒清口水，难受死了，而且发肿，
脚上一按一个坑！爸爸知道这是蛋白质不够。可是，吃不饱又不行，怎么办？爸爸妈妈愁死了！一个周末的晚上，不敢煮厚皮菜了，
把这六两黑干稀饭煮了一大锅粥，几乎全都是水，一小碟咸菜，狼吞虎咽地没有了！一家人看看这干干净净的碗，爸爸叹口气说，
“这那是饭啊！”
然后，心一横，毛了，带我们全家来到小天竺街贸易公司，买了一个高级点心。七、八公分大一公分多厚的一个饼。
小心翼翼地拿回来，按五等份分，一人一块。我忍不住，就是一个痛快，一口没了！弟弟精打细算，慢慢吃，一点点吃，
吃出了味道，吃得我眼馋！妈妈说，
“你吃太快了，又没人抢你的。”
说完，就把自己的分了一点给我！这块高级点心，是我们一个星期的伙食费！爸爸只敢毛一回，不敢毛第二次。
营养跟不上，常常肝区痛，浮肿，常生病，瘦得不行，身体很差。再加上我读的是成都市第一所五年制学校，一年级就开始学俄语，压力是很大的！
为了解决蛋白质的问题，爸爸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已经是到了要救命的时候了！
吕东建於2020年5月10日
注：插图照片由侯元怡提供。
返回上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