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 变

吕东建

       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解除病人的痛苦。而对于颌面外科来讲,还有一个颌面部的基本美观的问题,能尽量把肿瘤切除, 将来不复发就不错了,在起码保住了生命的前提下,尽最大努力保住病人的基本脸面,就显得尤为重要。爸爸在对肿瘤病人手术时,不赞成那种超大部位切除,总要花更多的时间,从美学的角度去设计手术方案,以减轻病人术后,对自己面容变化的恐惧。他呼吁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反对那种只顾手术不顾人的做法。

       这当然是会有人反对的,这些人在学术上受到批评,就会以各种方式报复打击。为此,爸爸常有不开心的时候。

       其实病人并不知道手术的范围和术后的样子,等到拆除纱布后,看到的第一眼,他(她)们几乎崩溃了, 甚至想到马上结束自己的生命。这种术后的痛苦,是术前完全想不到的。他(她)们会把对肿瘤的恐惧,转换到一个魔鬼形象的人就是自己的那种痛不欲生的绝望当中去,会完全失去生活的信心。他(她)们绝望地看着这些医生,看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惊愕呆滞的眼光,也让旁人心情沉重,欲哭无泪。

       不同的观点必然导致诸多不和。尽量保住病人的原貌,会在手术当中带来很大的困难, 但会大大降低术后病人的痛苦和恐惧,他(她)们会很快接受术后的样子,也给以后的整容创造了条件。 不管手术有多复杂,爸爸作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始终坚持着这样,也告诫他的学生,把美学带到手术中,把病人放在第一位!

       唇颚裂短蒂燕尾瓣修复术的创立,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需要有仪器设备做支撑,才能完整全面地反应出手术的全过程。 留下这宝贵的财富,刻不容缓,由于没有资金,没有必要的设备,没有人员,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社会还左得要死, 经济条件也很差,哪里有资金?爸爸就是一个主治医生,一个讲师,他不是领导,更不是党员,人微言轻,要改变这一切,非己之力可为。王模堂,陈安玉都看到这些情况,因为没有科研资金,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帮忙都没有办法。

       光明路在一夜之间,到处都是满地跑的娃娃,多的不得了,都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多的娃娃呢?不问不知道, 一问吓一跳,都是那些该生的都生了或者正在生,那些不该生的也在生或准备生。很显然,中国的人口在暴增。其根源在于北大校长马寅初提出的新人口论遭到严厉的批评,没有计划没有法律没有约束地自由繁衍所致。 市面上的物资供应更是紧张,什么都缺什么都买不到。凡是在家带孩子、在家生小孩、照顾月母子的,统称为搞三线建设,是最大最重要的事情,雷打不动。人们生活在被禁锢了的环境里,没有理想,没有奔头,没有质量。街上到处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和二十几年前一样,没什么改变。新增的人口,都挤在那一成不变的屋子里,千篇一律地守着没有了文革讨饶的清贫里,新的生活烦恼在不断地增加着。

       不断繁衍暴涨的人口,不可能不挤爆像鸽子笼一样的房子。所有事业单位工矿企业都没钱,盖不起房子, 所有职能部门都是瘫痪的。要想住房子,哪怕是一个几平米的小小房,非得要挤破头,吵架骂街都不一定能要到房,比上青天还难。 到处出现的就是石棉瓦盖的简易窝棚,冬冷夏热,不关音,隔壁打个屁都能穿透过去。能分到这种房都十分的困难, 每天都有为房子吵架打架的事情发生。人们的生活就是油盐柴米酱醋茶,老婆孩子热炕头。 人们普遍文化素质低,生活质量非常低下,老百姓苦不堪言。

       生活在底层的人们,用纯朴的目光,审视着这个黑白的世界, 渴望着能生活得好点儿。只要对自己有利,管不了那么多。

       我们两兄弟看到家里的蜂窝煤用得很多,没过几天就又要去拉煤了,心里盘算着也要搞点什么建设,也可以帮家里节约点煤才好。 很自然想到怎么样用电,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我说做一个水乌龟来烧水,又快又好。可是,电的消耗很厉害,电表像疯了一样转得飞快,肯定不行。 东民爬到进门后面的电表上看,后面四根线,不知道哪根线是进哪个是出。家里连个试电笔都没有, 也不知道哪根是火线,动都不敢动,又怕有什么问题,电工来查会很麻烦。问题是哪个有试电笔呢?借来用一下, 马上就可以解决问题。对,找丘良顺,他是电工,有试电笔的。东民转到后面丘家门口,问他借用试电笔。

        “你们用试电笔做啥子呢”?看来他很紧觉。

        “我们家里有个插头可能坏了,想自己修一下,不晓得是不是没有电过来。”

       “那我去帮你们看一下嘛”。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会修,就是借你的试电笔用一下,两分钟就还你。”

       他没有办法,还是很不愿意地去拿出试电笔来,递给了东民。东民的厚嘴皮歪起,二笑二不笑的,屁颠儿屁颠儿地回来了, 得意得很。立刻查出来这四根线是两进两出,一、三进,二、四出,两火两地。他做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钩子, 从电表的后面很难发现的地方,在一进一出的火线上钩住。改造就完成了,插上水乌龟,电表几乎不走,几分钟, 一大盆水几乎要开了。我们俩对这个革新建设高兴坏了,但都不说。等到晚上,还当着妈妈的面,表演给她看。 妈妈还是第一次看到什么是水乌龟,在不断地冒着小泡泡,又看看一动不动的电表,一会儿功夫,一大盆水烫得很,随便用。 以后,不管是什么,妈妈都要用水乌龟。但有一个问题妈妈没发现,当一插上水乌龟时,灯光很明显地就要暗下来,所有这栋楼的灯光都会受影响, 内行一看就知道有很大的用电器在工作。我又做了一个小一点的水乌龟,也给妈妈说了这问题。妈妈还嫌太慢,非要用那个大的,妈妈说又快又好。

       过了几天,在楼梯口碰到家宝,她很神秘地告诉我们,她发现电视机会没有规律地,突然画面尺寸变小了, 过一会儿又恢复正常,还问我是什么问题。我当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诉她,只是说电压不稳,没关系,不管它。 回来就跟妈妈说,在高峰期用那个小的,人家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妈妈哪里听得进去,就是这个大的好用。

       川医水电事务科的电工,白天上班的时候来检查线路,丘良顺也跟着来了。查了半天,到处都是好的,找不到原因, 不知道哪里漏电。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房子老了,线路老化。

       我说妈妈用大的太多,人家都起了疑心来查线路,要不得。妈妈不高兴,“哪个喊你要做这个东西呢”?

       锦江河的环境生态,在发生着触目惊心的变化。

       整条河在成都市内,分为百花潭大桥到老南门大桥,老南门大桥到锦江大桥,锦江大桥到新南门大桥, 新南门大桥到九眼桥等几个主要地段。我们的老房子就在锦江大桥到新南门大桥之间,在这一地段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这座古老的青砖墨瓦、 歇山飞檐、古朴典雅的西式别墅。虽然在外面有围墙遮拦,却挡不住她周围千姿百态的各种树木和这老房子的神秘。河岸两旁, 柳树成荫,昔日河水清澈透底,风景秀丽,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可是,现在河岸两边,有很多的排污口,日夜不断地流着污水、脏水、黑水、臭水,整条河的鱼虾都没有了, 并渐渐地开始变黑发臭。人们不敢走这昔日美丽的河滨路,各种臭死人的气味,令人作呕,人们不得不捂着嘴脸鼻子, 逃离这使人窒息的地段。在锦江大桥头上,就是成都最高最豪华的锦江宾馆,和这条臭水河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但凡是成都人,都知道这条河,都知道她极其严重的污染,这条成都的母亲河,就这样被糟蹋着,谁都看到她的脏, 谁都闻到她的臭,谁都避而远之,可就是没人管,没人问!

       好端端的一条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大家都知道,就是这场浩劫带来的恶果。那种明哲保身但求无过, 那种冷漠自私夹带着奸诈狡猾的丑恶人性,所造成的。对自己生活环境的不负责任,熟视无睹, 就像是这河岸两边的排污口里横流的臭水,肮脏、丑陋、阴暗。

       人们向往着昔日美好的时光,常常回忆下河捉鱼捉螃蟹的情景、在清澈见底的沙滩段游泳的那种消暑纳凉的惬意快乐、 牵着她的手踩着摇晃的石头过河的朦胧,一切都被这污水淹没了!  

 

吕东建於2020年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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